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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倒。
这是我对赵老头的第一眼感觉,事后证明我的感觉还是蛮准确的。
我们搭棚子的时候,赵老头拎着塑料袋很矜持地站在旁边看着。我暗自发笑,这多象我刚来的时候啊,其他技术员跟着厂家派来的技术员调试钻机的时候,我也是这种姿势站着。老板看不过去了,开始指派我做东做西,背后对我姐抱怨说我对自己要学的东西都不肯下力气。现在这个棚子,准确地说是赵老头的棚子,我们在为他搭棚子,他却站在一边看着。老板没说什么,几个和我一起动手的工人也没说什么。事后我知道他们和赵老头都挺熟,赵老头也是他们一个街坊上的人。
从棚子里出来,看到赵老头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和站在路面上对他仰着头的老板说话。
“明天你们几点来?”赵老头问。
“八点。”老板回答。
赵老头点头首肯。
回去的路上,在三个人紧紧挤着的三排八座面包的最后座上,看着车窗外街灯和霓虹灯搅不匀的黑暗。无聊中,便想着赵老头怎样在棚子外辉煌交错但也短暂的光线下读书——广场比别处更光亮的灯光可以让他在他的第一个十五小时看守时间的初始阶段将书读得从容些,然后他就得钻进棚子里——广场九点就熄灯。当然,要舒服一开始就该到棚子里,躺在行军床上。不过棚子里黑得跟熊一样,看书是看不成的。而我猜,要是不看两页书,棚子里刺鼻的工业黄油味和铁器的锈味,配合上我们和衣滚过的被枕的馊味,够赵老头喝一壶的,喝得他晕晕乎乎睡不着觉。赵老头看上去是个爱干净的人。
那本装在塑料袋中的书,不知为什么我猜是《荡寇志》。很久以前我曾在一个郁郁寡欢的老头家中看到过这本书,那是那老头家中唯一的一本书。那老头当时和赵老头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不过我那时小,印象中那老头是个很老的老头。可能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个主观的看法,上了年纪的老头只有一本书的话,那本书就可能是《荡寇志》。赵老头勾起了我对过去那老头的回忆,那本反水浒的小说,我认为很适合做一个不得志郁郁寡欢的老人暮年的安眠药兼消磨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