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冬天，天特别冷，顾微明的校服里还是只穿一件粗织的毛衣，有同学不怀好意地发问：“顾微明，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全班都看向他。
顾微明仍是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睛，憋出四个字：“我不怕冷！”
后排高壮的男同学大声嚷道：“顾微明，你是不是没有冬天的衣服，我家里有很多不穿的衣服，明天我给你带一件。”
“有！我有衣服！”顾微明抬头急促地回应，脸涨得通红，看到站在讲台前的我，又立刻低下头重复：“我不怕冷……”
男同学们都哄笑，数九寒天，只穿着露窟窿眼的毛衣，怎会不冷？女同学看顾微明的眼睛也黯淡下去。
顾微明窘迫地攥着拳头，一动不动。
我拿着戒尺在讲台上敲得震天响：“快交语文作业！晚了就自己交给老师去！”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慌忙翻书包找作业。
当天我就买了件黑色羽绒服，等在顾微明放学的必经之路。
我戴着帽子、围巾、手套，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直到看到顾微明从风雪中形单影只地走来。春夏秋冬，他总是那么孤单，却又那么倔强。风再大，天再冷，依旧熠熠生光。
我挡住他的去路，把装衣服的袋子双手递过去。
雪落在他单薄的身子上，顾微明咬着嘴唇，控制住身体颤抖，抬起被冷风吹得通红的一双桃花眼。我以为那是他在感动。
没想到那双眼睛中的水汽骤然消失，变得凶狠狠：“我说过不冷！就是不冷！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顾微明的手一直没从衣兜里伸出，直僵僵地挺着脖子，冷漠地从我肩旁走过。
我在原地怔愣很久很久，自责懊悔，我不该这么做，不该伤了顾微明的自尊心。
直到身上落满了雪，直到萧萧找到我，把我拉走。
就这样我也没放弃追顾微明，给他带冻疮膏，带零食，带作业本，都被他冷漠拒绝。萧萧骂我恋爱脑，我坦然接受，她也只能纵容我。
“为什么在张老师面前说我们是同学关系？”这是我们在现实世界争吵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始终说不明白。
现在，他自信坦然，剥一粒葡萄放在我嘴里：“宁宁，都过去了，别去想那件事。”
“是不是因为张老师喜欢你，想要撮合你与他女儿？他经常要你去他家帮他修门，修水龙头。”
“宁宁！”他瞪着我：“张老师给我满分，我就能拿到奖学金，我不会喜欢他女儿的，但也不能一点希望不给他。”
“你想要生活费，我可以给你，我不要你出卖自己！”
顾微明起身，垂眼看我：“我最讨厌你说这句话，最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悲悯同情。”
我慌忙起身抱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我只是不想你为了钱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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