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结冰的那一日，谢琅被他大哥和二哥摁住跪在祠堂，用鞭子抽了一通。
被抽没了半条命的谢琅终于消停了。
于是，我也再没有在街上见过他的身影。
冬日的金陵城一下子便冷清。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要饭，一连好多日都不曾要到吃的，奄奄一息之际我忽然又想去谢家碰碰运气。
谢家嬷嬷自从那次放谢琅出门被老太太训斥后便再没有开过门给过我馒头了，或许私心里她是怪我的。
爆竹声嘈杂，我抬头看见那大片大片绽放如花般绚烂的烟火，莫名有了勇气。
我都快饿死了，那何不如去谢家碰碰运气。
万一嬷嬷就开门了呢，万一——
我鼓起勇气终究是握住了那冰冷的门环，只是还未下手，那门兀自开了。
我与谢琅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谢琅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他搜刮着，终于眼中一亮：「又是你！」
他记得我。
我的心中砰然炸开无数朵烟花，刚想开口，谢琅便揪住我的衣领，关上门将我拽到巷口，然后从背上的包裹里掏出一两银子不容分说地塞进我手里。
「拿着。」谢琅恶狠狠道：「拿了爷的钱，就是爷的人了，别人问起来可不许说见过爷。」
说罢，他就解开了马绳，翻身上马。
眼见着谢琅就要走，我却突然出声。
「三爷，你要走了吗？」
我紧紧攥着那两银子，抬起头看谢琅。他高坐在马上，垂眼看我，浓密的睫毛如鸦羽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嗯。」谢琅淡淡应道。
「他们都觉得爷是草包一个，可爷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就算考不来功名，爷自有办法当上那状元郎。」
谢琅说得轻松，他嘴角的弧度和淡淡的嗓音让这句听起来像是句戏言，但暗夜里那双眸子却清澈明亮，里面透着往日没有的认真。
「若来日爷当了状元郎，定给你这个小叫花子也封上一官半职。」
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哄我，可还是忍不住信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繁星如雨，在满天深紫金黄嫣红翠绿的流光中谢琅调转马头，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去。
「三爷！」
我突然大喝一声，追上前去，心跳如擂鼓。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谢琅疑惑回首。
我忍着强烈的悸动，站定，强装平静地冲他使劲挥了挥手，笑得绚烂：「走好。」
谢琅一愣，旋即也笑，笑容勾魂摄魄，比那璀璨的烟火还美些。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冲我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白马踢踏，黑夜终于吞噬了那一抹身影，我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6
谢家人发现谢琅不见了是在他走后的第三日，一时间谢家炸翻了锅。
我乞讨路过谢家时，听到了谢二爷摔东西的声音以及暴跳如雷的怒声：「谢三这个混账东西！他这是要害了我们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