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凤吃吃地笑:“章总经理怎么这样说话呀?老书记为搬运事业奋斗了一辈子,我们作为后辈的,自然应当关心他,怎么说饶恕啊什么的,多难听啊不是?”顿了顿,王鸣凤又说:“只是,现在码头业务清淡,站上几百号人鼓起眼睛朝我要饭吃,你说,我有哪样办法?哎,云丰公司到底是破产,还是等它烂下去,我这破经理焦头烂额,想找老书记讨善后良方呢。”她把手从章程那湿漉漉的手里抽了回来,从裤兜里摸出纸巾,揩了揩手,然后,把纸巾轻轻扔到地下。
章程笑了笑。他把那纸巾踢飞起来:“好的老同学,那就好。至于工作上的事还是少麻烦我大伯,虽然他曾号称‘码头王’,毕竟是昨日黄花,你说呢?”
王鸣凤说:“我的章总经理耶,你老人家高风亮节,还给我上课呀?放心吧,我会遵照你老人家的指示办的。”
章程朝王鸣凤摆了摆手,走了。
王鸣凤望着章程的背影,怔了怔,然后,朝楼上走。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非常难闻的中药味道。好久不见,癞子书记真的很苍老了。他歪在床头,在段牦牛的服侍下喝药,看见王鸣凤和罗癫子,就疲惫的把眼睛闭上了。
段牦牛鼓着牛卵子一般的眼睛,狠狠把王鸣凤剜了几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走出屋去了。
王鸣凤走上前,一把捉住癞子书记的手:“老书记哇,我看你来了。”握着那只冰凉的,瘦骨嶙峋的手,望着他那眍嵝而深陷的眼窝,不知道为什么,王鸣凤感到一阵悲凉。
癞子书记嘴唇吧唧吧唧蠕动着,嗓子里发出一阵怪怪的声音。他摔掉了王鸣凤的手,眼睛打开了一道缝。他虚弱的,断断续续的说:“……王大经理,你……还舍得来看我?”
王鸣凤说:“老书记,我现在才晓得章程是章区长的公子,老书记和章区长真的是亲兄弟……“
癞子书记摆摆手:“王大经理……不,不要替他……”
王鸣凤说:“我也知道手足相煎的事情,没想发生在我们敬爱的章区长和章书记之间——”
“不——不要说了……”癞子书记挣起身,脖子上青筋窜起老高,连眼泪也下来啦。
王鸣凤轻蔑地一笑。“老书记,其实章区长是为你好。你想,你也就是小学毕业文化,能有多大出息?你在码头几好,脚一跺地皮就得抖三抖。你老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码头王’啊。”
癞子书记昂起头,脸上浮现出诡谲的表情。
“老书记,我这话说到你心坎里了吧?”
癞子书记难堪的笑笑,嘟咙着:“我那里还是书记哇,我连狗屁也不是。”
王鸣凤说:“你当然是书记,是我的前任。就是因为这,你老人家买断工龄的钱,会足足比职工高出五倍。”
癞子书记说:“我不是书记,你,不实在。”就把头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