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达她的意思。她伸出小手,抹去父亲眼角上的泪渍,小嘴轻轻亲了父亲脸庞一口,一下子紧紧搂住父亲脖子不放。
父亲又将脑袋埋进二姐小小的肩膀上,再次被汪洋恣意般的泪水给淹没了。
母亲看在眼里,紧紧咬住嘴唇,只顾默默做饭,不敢抬头去看父女俩。母亲眼里没有泪水,脸上反而洋溢着一种很是别扭的喜悦,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其实,母亲的泪水都流在心里了,她是害怕自己的泪水,淹没了丈夫出征的旅程。
事情突发,家里没准备什么好菜,只有咸菜、腊肉、青菜,以及炒鸡蛋。见菜式实在太过家常,奶奶赶紧现宰了一只公鸡,这顿离别的饭,才稍稍有了点样子。烧酒倒是不缺,家中常备着,太爷爷和爷爷,还有父亲,他们祖孙三人,平时没菜也会喝几口。
一顿午饭,将太爷爷、爷爷、父亲祖孙三人,都喝醉了。饭桌上,一家人竟然谁也不说话,祖孙三代喝了一顿闷酒,大约喝光了家里存酒,竟然睏了一个下午。
奶奶将上门道喜的乡邻挡在门外,等人走了,嘴里还不住嘀咕:“兵都招到独子头上了,只怕一去就是个死,有啥子值得道喜的?这是在看我家笑场呢。”
母亲听不得奶奶开口死、闭口也死的念叨,心中有气,又不敢表露,只好也小声嘀咕:“妈,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呀?”
太奶奶安慰我母亲:“你妈心里的苦不比你少,她这是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呢,别让她听到了,免得将气都撒到你头上来。”
母亲擦了把眼泪,赶紧噤声。母亲明白,太奶奶经历了三次生离死别,够苦。奶奶正在经历唯一儿子离别,明知前路死多活少,心里更苦啊。
“呸、呸、呸,”母亲一连悄悄吐了三口,感觉自己连想到死字都不应该,赶紧将晦气给吐出来。
母亲来不及体验离别之痛,她要赶紧给父亲做棉布鞋,北边的冷,早已从父亲三叔的来信中得知。脚要是冻坏了,怎么行军打仗?无奈且无助的母亲,一边纳棉鞋底,一边没完没了念叨:“过完年再去就不行吗?过完年再去就不行吗?过完年再去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