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给自己添衣裳，用脏手仔细裏紧得来的钱，回了西郊一处荒废的破庙。
我不是不向往奚昀公子给的出路，只是我的命运，从来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我的主人，在这里。
听到声音，曹叔伸着懒腰从破败的神像后面出来，瞧见我时，眼神玩味，「哟,
还真弄到不少。」
他抢走我怀中湖绿色的钱袋，掂了掂，满意道:「今儿就放过你，半月为期，若
半月后你拿不出比这更多的钱，老子照样收了你。」
话落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门外走去。
我走进神像后的隐蔽屋子，那里还有许多和我一样流浪的乞儿，年岁不一。
他们或身有残缺，或无家可归，但无一例外都成了曹叔手下的赚钱鬼。
狭***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时有时无哀嚎和啜泣，还有疼痛的***。
我径直走到角落里半躺着休憩的少年身边，蹲下探了探他的额头。
周竺睁眼看到我，一下坐直身体，焦急的目光将我扫了个遍，「苓儿，怎么样，
曹叔有没有欺负你?」
我摇头，他才长出一口气，目光触及我受伤的手，语气转为担忧:「你受伤
了。」
我不在意道:「小伤，不用担心。倒是你，腿还疼吗?」
周竺拉过我的手，从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布条为我包扎，「这腿已经废了，不
必管它，与我说说这次你怎么脱险的吧。」
我将遇见奚昀的经过与他说了，他动作一顿，「你该跟他走的。」
我平静地反驳他，「我若走了，你就活不了。」
周竺闻言苦笑，往旁边给我挪了个位置，「先休息吧。」
那晚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背后蜷缩着的周竺似乎在哭。
压抑的啜泣声像针锥一样往心底刺，我翻过身，抬手轻拍他的后背，直到那隐忍
的声音渐渐平复，消弭在黑夜中。
我八岁时逃荒与爹娘走散，流落青州城后又被曹叔带走，从那以后做了整整七年
的扒手。
他教我行窃与乞讨，若我没有按时拿回他满意的回报，便只能得来一顿毒打。
周竺是比我更早在曹叔手底下谋命的人，同在屋檐下的乞儿们会无意识地报团取
暖，周竺长我两岁，在我来后对我颇多照顾，慢慢地，我们就成了彼此亲人一样
的依靠。
他被废掉的右腿，就是两年前为护我被曹叔所伤。
曹叔知道，我们是彼此的软肋，因此从不让我们同时出门。
所以你看，他虽恶贯满盈，却如此会拿捏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