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这次他看得清楚,莲座系在一条浅黄裙褶上,是条旧式宫绦。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盖的是暖绒缎被。宋观玄打了个寒颤,这不是阴曹地府,这还是乾都皇宫。
宫绦随着更迭换了两轮,翻遍整个皇宫也绝然找不出一条粉白莲座的式样。
“你去正殿口看着,别再让五殿下跑来了。”
宋观玄挣扎着想要转头看清来人,身上却像压着块巨石,疼得视线再次涣散。
他有些想笑,哪个五殿下,高重璟都死了五年了。
你们该叫他先帝的。
带着寒意的闷痛涌上头顶,让他再次陷入黑暗。身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吱呀的门响后,屋内再无其他声音。
宋观玄静静躺了几息,终于能抬起手来。他眯着眼睛,努力聚焦视线,看清了自己的手。
这是只少年的手,纤长的骨形在苍白的皮肤下犹可辨认,尚未因常年寒症而攀上青红的血丝。
宋观玄力道一松,这手颓然落在自己胸口。他并没有在那摸到冰冷的箭杆,也没摸到尖簇的金羽箭尾。
然而,掌心下却传来微弱的鼓动,他的心跳。
四个字跃出他钝痛的脑海:他重生了。
宋观玄缓缓睁眼,伸手拨开帐幔。透着明光的云纹窗棂前飘着一缕轻烟,鎏金香炉静静陈在紫檀桌案上。
他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望向屋中两只半人高的银纹火炉。暖炉在古朴素净的殿阁内显得过分铺张,炭芯透着暗红暖光。
宋观玄盯着暖光呆坐许久,这炭若是断了,他怕是得再死一回。他细细感受着脉络中的寒意,不深,却很缠绵。
身上带着高热未愈的疲惫,宫绦,偏殿殿阁,顽疾初发……
这只可能是他五岁进宫拜见,位悬国师之时。就是这次,他掉进观鱼池得了一副病骨。
重活一次已是不易,宋观玄没有奢求能免去这身病痛。
天地为盘,人如走子。
可宋观玄此时觉得,这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本就该死在城楼下,一世棋盘走子落幕,所输皆是他错。
如若气运一说当真,便只需如王若谷依令坐镇玉虚观,就能保乾都四十年海晏河清。或许他该顺应气运,伴在天选命定的高重璟身侧。
他好像真的走错了方向。
宋观玄心绪翻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往床边摸去,碰到了矮几上的茶杯。殿内被烘得暖意十足,茶杯依旧微微保留余温。
宋观玄颤抖着手将茶碗捧起来,放到唇边吹了吹。小小啜饮一口,甘甜的茶水抚平了刺痒的喉头。
换成高重璟,就真会有所不同吗?
宋观玄阖眼,如方才的走马灯一般,将前世的乾都风雨看做话本。如若高重璟当真是本中主角,他岂不是大大的反派,使得书页崩塌天罡倒反。
他牵了牵嘴角,胸腔中发出久咳的气鸣。
转念一想,只要他不想动手,岂不是无人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