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我颇为头疼地扶住额头,“我不拿宫中的规矩束缚你就是了。你也知道,现在北燕和西凉势如水火,西凉国主在这个时候突然派瑶琛公主造访,用意不言而喻。我国是礼仪之邦,自当以礼相待,朕命你为瑶琛公主作画,不可出一丝差错。画得好,朕重重有赏,并为你指一则良缘。”
颀长的身躯巨震,眉目间的神采全失,双膝毫不犹豫地触地。
“谢皇上隆恩,恕草民难从命。”
我大怒,一掌拍上身边的雕花红木桌,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的赏赐你有何不满!”
“皇上,世间万物本只有一条宿命,一条宿命上只能系一份爱,草民的这份爱在多年前已交付给一个江南女子,覆水难收,遑论再遵圣旨婚娶。草民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沉默不语。
呵,又是一个江南女子。为什么我的岚幽不是像他遇到的女子那般可以托付身心并且违抗圣旨一起终老的?为什么她可以冷漠无情地当作一切都未曾发生转而嫁给宇文旭?为什么她的儿子站在我的面前可以堂而皇之地讲江南讲宿命讲爱?为什么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那疼痛不堪的记忆还能在眼前汹涌?
“你下去吧。”
“皇上,草民……”他的嘴一开一合,还想说些什么。
“下去!”我吼道。
“是。”
看着聂丹青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笑。我终究不能完完全全地当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只为天下苍生的明君。二十几年前是,现在也是。二十几年前,我恨岚幽的移情别恋,于是我灭了宇文一家。现在,我恨岚幽的儿子在我的面前大声地宣告他对爱的忠诚,于是我要他为岚幽所做的一切偿还一生。
“清泉。”我冲暗处的人招招手,道,“聂家有条很隐秘的消息,他们的历代丹青手的封笔之画是为最心爱的人所作。我要你带一句话到江南,说,聂丹青在宫中为他心爱的瑶琛公主作封笔之画。我希望待我到江南之时,在那儿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这样的传言。”
“是,属下遵命。”
而我还要再等最后一招棋落定。
两日后,御花园,花团锦簇,真是好景致。
瑶琛倚着凉亭的栏杆,羞涩在脸上淡淡地晕染开,水蓝色顺着玲珑的曲线延伸进凉亭外那一片幽蓝的湖水里。
聂丹青手持画笔,一笔一笔将眼前的女子入画。
清淡的墨色在笔尖流泻,女子的一笑一颦跃然纸上,仿若佳人回眸,顾盼生辉。
“好。”我鼓掌道,“果真没让朕失望!瑶琛公主,你看看是否满意?”
莲步轻缓,我看着暗笑,那么泼辣的一个姑娘竟为了一个聂丹青就变得这么服服帖帖的了,恐怕西凉国主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了。
纤纤素手轻捻,赞叹不绝于口:“太传神了,聂丹青之名当之无愧!”欣喜之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