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他夫妻一体，共同进退，要去楚国时便要一起去，而且莫邪乃越国铸剑师之女，长于此道，楚王必不会拒绝；第二条，夫差派遣细作潜入楚都，一有机会便接应他们夫妻回国，誓不让吴越祖传的绝学为敌国所用；第三条，干将夫妻在胸前纹下灵蛇图案。那时候，东方各国的神物是龙，楚国崇拜火凤凰，独只地处江南的吴人越人祭祀灵蛇之神。夫差这才放心，将干将莫邪夫妻送至楚人军营，重围立解……”
干纯钧讲得很动情，不象在讲古记，倒象是在讲述身边发生的真实事件，可画影仍然走神了：小时候家里总共有十多个孩子，他的亲娘固然忙不过来，亲爹亲哥哥也多半因生活的重负而变得十分暴躁，喝醉了、恼上来便乱打人，小些的孩子只有靠姊姊们才能照顾周全。画影共有五个姊姊，但他记得的却只有最小的五姊。五姊对他的关照无微不至，画影八岁之前，根本便分不出姊姊与娘有什么不同了。五姊可也爱给他讲古记儿，她的声音很脆，就象是春日里初迸的嫩笋。
五姊讲：夫差为报父仇，专心伐越，却把当日的约定悉数抛在脑后。楚王生疑，催促献剑日渐急迫。干将告诉莫邪三年来楚人一直从旁监伺，定然自以为偷师到了铸剑术，殊不知剑之神在于跟佩剑者之神相通，方可谓之神兵利器，剑之威亦由是生。夫妻俩洒泪道别，干将带雌剑入宫拖延，莫邪乘机带了另一柄雄剑，远远地逃出了楚都。
五姊接下去讲干将之子赤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母亲莫邪方才道出真相，随后自刎于丈夫干将的墓边。干赤乃请客为父报仇。这名侠客正是楚国的第一侠客，只知姓段，因其长年出没于云梦泽一带，人称“云梦侠”。云梦侠答应了干赤所请，却要求二物以资凭证：干将雄剑、干赤人头。干赤乃自刎，一手托剑，一手托头跪在面前。云梦侠郑重接过，尸乃仆。
云梦大侠将头颅投进特制的药水里炼制了三天三夜，把干将雄剑贴肉藏了，来至郢都，以请赏为名求见楚王，乘机诈言要以大镬烹煮干赤头颅，而后方可使悍匪魂飞魄散，冤魂不能为祟于王。楚王悦而照办。久之，头颅仍不烂，云梦侠又道其冤气缠结，须以王者霸气镇住，而后方可。楚王不疑有诈，离席走近，便见一道赤光闪过，残暴的楚王身首分离，云梦侠亦自刎成仁。
三颗首级在滚烫的铁镬里煮得稀烂，根本无从分辨。楚人只得打造了三副一模一样的棺椁、三座一模一样的王墓，以一模一样的王族礼仪安葬了三人。如今，这三座墓还并排藏在云梦泽深处，土人皆呼为“三王墓”。
但不知为什么，阿爹讲的总与五姊所讲有出入，最明显的便是阿爹从不说那位大侠姓甚名谁，也从不提“云梦泽”三个字。他想得正出神，忽而就听阿爹一声长叹道：“唉——时间过去得真快呀，这个古记儿我也给小松他们讲过，总有二十年了吧，却不知道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