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早有准备:“傅女史绣那幅枕巾时,婉儿也曾有幸见过。若不是傅女史指点,婉儿这双拙眼还看不出来。”
她这里只管顺水推舟,哪里知道正中了高有忠的圈套。
便见高有忠忽然收起笑脸,冷然道:“沈姑娘何必欺骗老奴。那枕巾分明是沈姑娘所绣。”
沈婉儿吃了一吓,登时也怔住了笑脸。勉强起身向高有忠躬身道:“不知高内侍何出此言?真真折煞婉儿了。”
高有忠此来可不是为此事。他此来为的是更紧要的事。但这小小的插曲却更坚定了他本来的决定。不想再浪费时间,只想快快入正题,便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道:“沈姑娘若再一力否认,老奴只好请傅女史过来,当面请教了。”
沈婉儿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再否认也是徒劳了。只得承认道:“还望高内侍莫要见怪。傅女史平常待婉儿极好,婉儿也是投桃报李。”
高有忠便也点点头。只要她承认便好,也不必再去追究此事是否像她说得那样是投桃报李。便再次一让:“沈姑娘还是请坐。坐着才好说话。”
待沈婉儿重新坐下,便开篇明义地道:“实不相瞒,老奴此来是因陛下身边还缺个人。而沈姑娘正是最佳人选。”
沈婉儿大吃一惊,慌忙又要起身。这一回却被高有忠早有准备,一把按住了胳膊。但只轻轻一下,阻止了沈婉儿的动作,便又收了回去。高有忠年岁已高,本不妨事,可此种小事他也依然不敢放松。
沈婉儿诚惶诚恐:“老公公太抬举婉儿了。宫里佳丽如云,愿意为陛下解忧的何止百人,千人!岂会缺人呢?”
高有忠:“人虽多,却未必有适当的那一个。”
沈婉儿:“可婉儿出身低微……”
“不怕沈姑娘怪罪,”高有忠一下子打断,呵呵笑道,“这宫里一点儿也不缺出身高贵的娘娘。”
沈婉儿抬起了头。这话她很明白。三妃的娘家,哪一个不是位极人臣。正是因为她们的出身都太高贵了,才将这后宫引至今天的复杂混乱。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老公公想找性情柔顺的,只怕婉儿也不是适当人选。”
高有忠笑了一声,又回道:“这宫里也不缺乏柔顺的。”
这话沈婉儿也明白。那些被三妃压在底下的嫔御们,还有饱受嫔御们欺凌的更低层的宫人们,别说是得到皇帝的恩宠,哪怕是让皇帝多看一眼,她们就恨不得化成水,软成泥。柔顺,若说宫里不缺出身高贵的,更不缺的就是柔顺了。
“陛下是老奴从小侍候大的,他的心性老奴还是知道一二的。陛下自小就英明睿智、眼光甚高,最喜欢聪明的女子。因为聪明的女子才会进退有度、刚柔并济:可以进则进,可以退则退,可以刚则刚,可以柔则柔。只会一味张扬,或者一味柔顺的女子,其实都是愚蠢的。”说到此处,有意地将声音又低了几发,“沈姑娘,老奴说的,你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