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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从草地上抬头看着、听着,但他听不懂夜莺在说些什么,因为他只懂得书里写的东西。
但那棵橡树听懂了夜莺心里的悲伤,他深深怜爱着这只在他的枝干间筑巢栖息的小夜莺。
“再给我唱最后一支歌吧,”橡树轻声说,“你离开后,我将感到无尽的孤单。”
夜莺为橡树唱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得好比银壶中翻起的水波。
等她唱完,学生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夜莺有几分风采,”学生一边走出树林,一边喃喃自语,“这是不可否认的,但她有感情吗?恐怕并没有吧。她就像大部分艺术家一样,只讲究形式,但缺乏真诚。她是不愿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尽管得承认她的声音的确动听。可这毫无意义,没有实用。”学生进了屋,躺在他铺了草垫的床上,思念起他的爱人。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待月光从天幕泻下,夜莺飞到那棵玫瑰树上,胸口抵住了荆棘。她就这样整夜地歌唱,连冰冷晶莹的月亮也俯身聆听。她就这样整夜地歌唱,荆棘刺得越来越深,鲜血渐渐从她身体里流走。
她先唱起的是年轻男孩和女孩心中萌生的爱意。玫瑰树的高枝上便开出一朵奇妙的花蕾,歌一首一首地唱,花瓣儿也一片一片地绽开。起初,花朵如河面上的薄雾一样苍白,如清晨初升的雾霭和破晓腾起的银曦,如银镜里倒映出的形,如水塘里投射出的影——一朵玫瑰就这样开在了树的最高枝。
但玫瑰树朝夜莺喊着,让她更用力地顶在荆棘上。“再用力些,小夜莺,”玫瑰树说,“否则玫瑰还没开花,天就要亮了。”
于是夜莺顶得更紧了些,她的歌声越来越响亮,她歌唱着少男少女心中萌生的暗暗情愫。
微微红晕漫上了玫瑰的叶子,像初吻新娘时,新娘害羞的脸颊。而此时的刺还没有扎到她的心脏,于是玫瑰依旧苍白,只有她的心血才能赋予花朵鲜红的色彩。
玫瑰树朝夜莺喊着,让她更用力地顶在荆棘上。“再用力些,小夜莺,”玫瑰树说,“否则玫瑰还没开花,天就要亮了。”
于是夜莺顶得更紧了些,那根刺几乎碰到了她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穿透她的身体。痛,剧烈的痛,她越唱便越痛,她歌唱着在死亡中完美、在墓穴里重生的爱情。
瑰丽的花朵变得鲜红,像东方天际的那抹赤霞。鲜红的是层叠的花瓣,鲜红的是宝石一样的心。
夜莺的歌声渐渐微弱,小小的翅膀开始扑棱,眼球上像覆了一层灰膜。她的歌声越来越低沉,好像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
她随后唱响了最后一声。白色的月亮听见了,忘记了黎明的到来,迟迟留在天上不肯离开。红色的玫瑰听见了,狂喜到战栗,在冷峭的晨风里绽开花朵。回音带着这歌声回到她暗紫色的巢穴,惊醒了还在酣梦中的牧羊人。歌声从河岸飘荡的芦苇中传过,把它的讯息带去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