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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着电极板,放出电流,直透心脏,病人的躯干抽搐着颠起一下。肾上腺素从中央静脉管快速进入,但那条线已经垮下来,丝毫没有任何起色。
半小时之后,病人已经无力回天了,周围人声从紧张到现在的平静无奈,至少有十个人挤在床边,静静地等待上级医生宣布死亡。
“家属还没来全,上赛博按吧。”高老师说,“等家属来。”
周围的人陆续地离去,监护仪持续地作响,萨博机“哐哐”作响的机械平板地压着病人的胸口,点滴架上各种颜色的输液袋,输液泵高高地垒在一起,注射器、装着药品的玻璃瓶,褶皱的包装纸,这些都是抢救之后的残骸。病人嘴里咬着气管,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但是已经被宣告了残酷的结局。
医生停手,就代表一切的结束,要是医生不停手,一切就不会结束吗?
无论如何,今天还是要有个结束,这样才能迎接明天。她脱下湿漉漉的衣服,重新扎了头发,背着包从楼梯上往下走。重症监护室的楼下就是急诊,周五混乱的风暴,带着伤痛呻吟流血的大军,正在从夜色中走过来。
而另一端,门诊大厅里灯还是全开着,亮堂堂的,四周无人,就好像是熙熙攘攘的大医院里,外星人忽然来袭,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周莬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仰头呵了口气,看着漆黑的天空,路灯光晕里飞着杂乱的尘埃。
一包薯片根本不顶事,她饿得头晕眼花,最后半小时就像跑了一场百米冲刺。今天又没能按时下班,好烦啊。
忽然一个人从背后叫住她,口音很奇怪,说道:“对不起,请问一下这个地方怎么走?”
他风尘仆仆的,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手忙脚乱地递出了一张写着名字和病房号的纸。她看到那个名字,心口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
她很想告诉他这个名字的结局,但是她脱下了白大褂就不能再点破这一切了,或许这个悲伤的故事不应该由她说出口,或许这最后的几分钟让他怀着希望也好。
看着他急急匆匆地跑向电梯的背影,明明是七月的夏夜,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冷气中冻得僵硬透明,不同于惶恐不安,也不同于愤怒和忧伤,她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那些濒死的喘息,家属的哀嚎还会让见惯生死的医生痛彻心扉?为什么医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至少在今天晚上,她不想思考,此刻她只想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就在十点半,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上,她看着夜间配送加收六块钱的提示,内心滴血地点了个外卖。
她戴上耳机,跟着激昂的钢琴声,撑着伞身姿轻盈地融入了夜色车流之中。
有个人跟她说过,当医生最重要的是不要纠结今天,明天继续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