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得了两壶好酒,春光美酒,不可辜负。”
蛇妖抬起眼皮儿,“这是本君的地界本君的林,谁准你们在此饮酒作乐?”
麻姑受不了这两个一见面就磨磨唧唧的臭棋篓子,豪爽地扬扬手里的酒坛子,“别阴阳怪气了,来喝酒!”
小心眼的蛇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一挑眉,“罢了,本就没我的份儿,哪好意思打搅你们吟诗作对。”
麻姑笑了,伸手一指土地,“前些时日铁拐李送了他两坛百年珍酿,别人连闻都不给闻一下,就等着跟你一起喝,方才我俩去你府上,又没找到你,想着你肯定是在这月泉,就寻来了。”
蛇妖这才满意了,披上松垮的衣袍从泉里站起身来,亲热地去搂土地的肩,“看你一片诚心,本君就赏脸陪你喝两杯。”
土地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这分明是给麻姑留的!”
铺好席,支上桌,三人围桌而坐。
吃着聊着,谈起山南面那位人间的小王爷,土地带来内部消息:“那王爷府刚建好不久,府里本就不多的几个年迈下人便都走光了,剩那年幼的小王爷一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估计不出几日,就连尸骨都被野兽啃干净了”
滕遇洋执酒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
三界众生,各有各的命数,生死簿上一笔一墨书写得清楚,善恶因果算得明白,桩桩件件,漏不掉,逃不脱,上桥饮过孟婆汤再入轮回,下一世或安稳富贵,或贫苦凄然,都是上一世积攒的功德报应。
以是他们都知,神仙最该做的,就是不去插手凡人的生死。只是知道归知道,自盘古开天以来却仍屡屡有神知而犯之,结缘于人。
“对了,”土地放下酒杯,“你那神祠好端端的突然设了结界做什么,那寒酸宅子连个完整的碗都没有,难不成还有什么怕丢的?”
蛇妖摇头,“自然是有的。”
“什么?”
“镇宅之宝。”
“呵,”土地不屑,“你又何时多了个镇宅之宝?”
蛇妖手执酒杯,指尖一转指向了自己。
土地一愣,凑到他身前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麻姑看不下去了,揪着领子将土地扯了回来,“别找了,他便是那祠堂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滕遇洋大笑,“知我者,仙姑也!”
饮酒归来已是半夜,龙王积了一个夏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电闪雷鸣,犹如瓢泼。
走到神祠前,远远便看到结界旁蜷缩着一块破布。那小鬼还在等着。
平日里再怎么装腔作势,其实也不过是个垂髫之年的孩子,此刻幼兽般抱着胳膊蹲在大雨里,单薄如纸,被浇得瑟瑟发抖,仍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殷离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耳边依旧是哗哗雨声,头上的雨却忽然停了。眼帘映入一双玄色绣金云履,踏来时擦过细草落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泥泞的山路里一径走来没沾半点污迹。再往上,墨色的锦袍,淡色的唇,苍白的脸,幽暗鎏金的眼……蛇妖身上散发着微微酒气,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上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