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大概四个月前,魏学曾曾陪着高拱来这薰风阁里吃了一顿熏猪头肉,那时候正值隆庆皇帝病情有所缓解。高拱虽然感到内有冯保作对,身边有张居正掣肘,但压根儿没有想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一个身历三朝声名显赫的堂堂首辅竟然说栽就栽,弄了个禄秩尽夺褫职回籍的悲惨下场。所以魏学曾今次重来,难免心中涌起人去楼空的酸楚。
自高拱去职后,魏学曾绝少应酬,除了每日到吏部上值,余下时间都是待在家闭门谢客。今天是他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宴请。
上得三楼,走进一间靠内院的清静雅室,早有一个人起身相迎,勉强挤着笑脸问道:“启观,你怎么磨磨蹭蹭现在才到?”
魏学曾答:“总得挨到天黑才好走路。”
那人本想跟着笑话一句“你这个魏大炮如今也晓得怕人了”,但又怕刺伤魏学曾的自尊心,故忍了没说,改口问道:“一路上没碰到熟人?”
“没有。”魏学曾抬眼看了看雅室内的华丽陈设,淡淡一笑,不无讥诮地说,“川定,胡椒苏木折俸已经半个多月了,你居然还敢在庙右街上请客,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怕什么,咱吃自己的积蓄,碍着谁了?”
说话间,早有店小二沏上一壶茶并端了几样茶点上来。这是京城燕饮饷客的规矩,正式开席吃热菜之前,先摆上茶点让客人嚼嚼开胃。两人遂坐到桌前饮茶。
却说今晚请客的主人,也是京城内鼎鼎大名的人物,现任礼部左侍郎的王希烈。他与魏学曾都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座主都是高拱。因此除了同年之谊,还有着同气相求的政友交谊。两人都是高拱深为器重的人物。隆庆皇帝大行后,王希烈一直在万寿山督修陵寝。高拱去职第二天,本来就重病在身的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高仪也惊疾而死。担任礼部佐贰官的王希烈便临时回部主政。
王希烈担任礼部左侍郎已届四年。高拱曾经许诺,待高仪入阁之后,将选择恰当时间奏明皇上,他不再兼任吏部尚书,高仪也不再兼任礼部尚书,空下职位,将由魏学曾和王希烈两人接任。
可是时过境迁,这次六部尚书调整,吏部尚书由兵部尚书杨博改任,礼部尚书则由詹事府詹事吕调阳升迁出任了。刚刚临时主政不到半个月的王希烈,又不得不退回到副手的位置。他心里头那股窝囊气实在是无从发泄,只得回家平白无故地殴打书童折磨小妾以解恨。闹得这些时家里人见了他,都像是耗子见了猫,无不躲得远远的。但奇怪的是他的脾气却是越发越大。
他自己也觉得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恼的是自己心大抓不破天。半月前胡椒苏木折俸闹出大风波后,他又觉得机会到了。冷静观察了一段日子,昨日散班,他便写了个请柬让家人送到魏学曾府上,约他今夜里来薰风阁餐叙。魏学曾这些时也是闷得慌,正想找个人发发牢骚,因此爽然答应如约前来。